这些序文不同于正统古文的宏大主题与理性论说,开启了唐宋古文的审美、抒情功能,最早显露出小品化的风格倾向。
二、批判意识
中晚唐时期,文坛上涌现一批采用散体文创作的子书。其中现存可考的以天宝年间元结《元子》十卷为最早,后有林慎思《伸蒙子》三卷,刘禹锡《因论》七篇,刘蜕《山书》十八篇,皮日休《鹿门隐书》六十篇,罗隐《谗书》五卷、《两同书》二卷,谭峭《化书》六卷等。这些子书由论说文构成,但与韩愈“五原”、柳宗元《封建论》《天说》等论说类古文相比,篇幅短小,主题生活化、现实化,表现手法灵活多样,广泛借鉴先秦诸子作品的寓言体、对话问答体来组织行文,其中很多篇章被后人视为“小品文”。它们对明人小品最重要的影响在于强烈的批判意识。
这些唐人子书大多著于作者落第或贬谪的失意闲居时期,因而呈现出怨怼感愤的审美基调。元结《元子》乃其因李林甫“野无遗贤”的谗言而落第后所著,刘禹锡《因论》著于贬居夔州期间,罗隐《谗书》亦于屡试不第后著成。在现实遭遇的冲击及时代环境的刺激下,作者在子书中大胆地批判现实,将诗骚的怨刺传统移植进古文。批判主题涉及统治阶层、儒家政教、贪官恶吏、世态人心等各类社会问题。元结《元子》中《订古》五篇历数破坏人伦五常关系的种种历史祸患,对儒家道德的可行性发出忧虑、怀疑。皮日休《鹿门隐书》第一篇就历史上具有怪力乱神倾向的统治政策予以辛辣批判,提出:“吾恐后世之君,怪者不在于妖祥,而在于政教也;力者不在于角抵,而在于侵凌也;乱者不在于祍席,而在于天下也;神者不在于禨鬼,而在于宗庙也。”刘蜕《山书》第七篇指斥圣人对社会阶层贵贱等级的划分,提出“教民以杵臼,不若均民以贵贱”。这些子书的批判手法灵活丰富,较多采用寓言体,从日常性、生活化的事件以小见大,环譬以托讽。刘禹锡《因论》七篇全为寓言短文,由服药、耕牛、行舟、识马等日常事务引申治国之道,讽刺政治乱象。
唐人子书中的批判短文改变了古文的颂美传统,是“匕首”与“投枪”式明人小品的直接渊源。鲁迅《小品文的危机》称它们是“一塌糊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”,而明末的小品同样,“其中有不平,有讽刺,有攻击,有破坏”。
三、游戏精神
从中晚唐开始,古文家较多写作题跋类文体,到宋代欧阳修、苏轼、黄庭坚笔下,题跋种类愈发丰富。题跋文针对典籍、书画、金石等实物进行评论,因其独特的文体特性、物质载体以及创作心态的影响而区别于长篇古文,毛晋《跋〈容斋题跋〉》直言“题跋似小品”。题跋是文人“游于艺”的产物,很多甚至出于“戏作”的游戏心态,极大发挥了古文的抒情、审美功能,已十分近似晚明表现闲适生活、文人雅趣的人文小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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